因为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和安全隐患，17日，郑州市一处拆迁安置小区8栋刚封顶2个月的六层楼房，被要求全部拆除重建。近300户回迁户的回迁计划最早也要延期到明年5月份。许多人质疑：为何8栋楼都已经封顶了才发现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层层监管为何没能把住关?民心工程为何变成“豆腐渣工程”?
墙体大面积爆裂
“突然塌了也有可能”
谈起被拆除的原因，施工方河南胜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副总邢喜顺介绍说，主要是工程所用的新材料煤矸石砖为不合格产品，“说是豆腐渣工程，其实有些砖还没豆腐渣结实!”
被郑州市建委责令拆除的“汇景嘉园”小区二期工程位于郑州市长江路南、代庄街西，共有8栋六层楼房，总建筑面积近2.5万平方米。这个项目是郑州市为解决市内交通问题，决定建设京沙快速路，为拆迁居民建造的安置房。这个项目由郑州地产长城房地产经营开发有限公司建设，河南胜达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施工，主体工程于今年3月动工，到5月底8栋楼房全部封顶。
但从6月初开始，质量问题就开始显现了。首先是监理人员发现了个别部分的砖砌体出现风化、起皮、脱落现象，随后面积不断扩大，程度不断加深，到了6月11日，就已经出现了爆裂现象。
记者在施工现场看到，这些主体刚封顶的楼房表面，砖体出现大面积的爆裂和粉化现象，越早完工的情况越严重。楼内房间情况同样如此，用手轻轻一触砖体，砖沫就像饼干碎屑一样簌簌地往下掉。邢喜顺一再叮嘱记者注意安全，他说：“突然塌了也有可能。”
安置户大为愤怒
斥之为“豆腐渣工程”
关心项目进度的拆迁户此前不时到工地来，发现这些现象后大为愤怒，斥之为“豆腐渣工程”。在施工现场，业主用手轻轻一摸墙体，砖块就大面积地脱落。找到还未使用的砖，轻轻一掰就断为两半，用脚一踢，变成了碎渣。安置户荆先生说：“去年3月10日，百姓响应政府号召，在很短时间内拆迁完，现在把楼盖成这样，谁敢往里住啊?”安置户张先生说：“房子建成这样，主要是用砖不合格。不知道拆迁部门、开发商、施工企业、监理公司和政府监管部门是如何履行职责的?难道施工过程中就没人发现吗?”
一居民说，拆迁安置户期盼着新房盖好后能有个新家。大家经常到工地查看施工进度，希望能早日入住。谁也没有想到，在眼皮底下出现了这种问题。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年女士指着楼房说：“垒墙用的砖严重风化、酥裂，用手指一捣就大面积脱落，在三层、四层、五层每个楼层都是这样，用手一扒拉，墙上的砖块呼啦啦往下掉。”
8栋楼开始拆除
下月复工重建
郑州市建委工程质量监督部门在6月11日巡查时，发现有部分墙体用砖开始出现爆裂现象，立即下发了停工通知书，要求建设单位对主体进行工程结构检测，同时成立了质量问题调查组。
7月12日，受建设单位委托，河南省建筑工程质量检验测试中心站有限公司出具了对其中三栋楼主体结构的检测报告。报告显示：多数墙体爆裂面积占载体面积的90%以上，最高的达98%，严重影响墙体整体承载能力。主要原因是使用了不合格的煤矸石烧结砖引起，并严重影响工程的主体结构安全。根据检测结果，建设单位报请市建委同意，决定对8栋楼进行拆除重建，并承担延期交房产生的违约责任，同时将上述结果告知业主。建设、施工单位已对不合格砖生产厂家启动司法程序。
另据了解，事故发生后，郑州市建委立即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施工现场建筑材料监管的紧急通知》和《关于开展施工现场建筑材料专项检查的通知》，并在全市范围内开展了以新型材料为主的施工现场建筑材料专项检查。同时，对在建工程使用的钢材、新型砌体材料等建筑材料开展专项检查。
7月17日，这个拆迁安置小区的8栋楼已经开始拆除，按照郑州市建委的要求，8栋楼将在15天内拆除完毕，8月份复工重建，明年5月份向回迁住户交房，延期交房的违约责任由开发商郑州地产长城房地产开发经营有限公司承担。
问题砖评定为合格
施工、监理均称无辜
施工几个月，楼都已经封顶了，看到墙体爆裂才发现砖不合格，施工方、监管部门早干什么去了?回迁户表示很不理解。
施工方副总邢喜顺大呼冤枉：“其实我们是最大受害者!”据他介绍，去年9月胜达建筑通过竞标获得“汇景嘉园”的建筑工程，今年3月底动工，到5月份8栋楼封顶。正值麦收季节，因工人回家收麦子工程停工，没有进行粉刷。过了一段时间，楼房砖砌体开始出现风化爆灰现象。邢喜顺表示：“我们也大吃一惊，幸亏工人都回去了，如果粉刷完入住再发现问题就严重了!”
据了解，为该工程供砖的公司共有四家，这些存在严重质量问题的煤矸石烧结多孔砖由新郑市宏基墙体建材有限公司生产，共向这个小区供了41万块煤矸石砖，8栋楼房建设中均有使用。这些问题砖在进入施工现场时，经抗压性能检验，证明其抗压强度满足设计要求。但是，却没有检验其抗氧化、爆裂等指标性能，而这些应该是在出厂前把好关的。
邢喜顺说，这四家砖厂手续齐全，有资质，砖进入施工现场时也经过监理公司审核，确定合格他们才使用的。7月11日，胜达建筑一纸诉状把宏基公司告到了新郑市人民法院，要求宏基公司赔偿全部损失。
监理单位河南创达建设工程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杨明宇说，2010年10月到2011年4月，施工方陆续进多孔砖25批，创达公司每次都按正常的监理程序操作。对进入现场的煤矸石多孔砖进行材料审查，依据施工单位报送的每批材料出厂合格证、检验报告，确定其材料，然后监理人员通过目测和敲击等再次确定砖的质量、外观、几何尺寸，认为符合设计要求，并同施工单位进行现场见证取样送验，检测抗压强度的物理性能，经郑州高新工程检测有限公司实验室检测后评定为合格。
在6月3日，监理人员发现了个别地方的砖砌体出现问题，要求施工单位对全部墙体进行检测;随着问题的扩大，10日，监理部、施工方、建设单位开始全面排查;11日，监理方下发通知要求停工。
调查
“问题砖”隐患重重谁来监管
从目前的调查来看，各方均把矛头指向了生产这些“问题砖”的厂家。按照相关要求，在这些砖进入施工现场时，外观、尺寸等检验均为合格，抗压性能甚至比普通砖还强。但为何一段时间后，现场检验合格的砖却出现如此严重的质量问题呢?
郑州市工程质量监督站总工程师唐碧凤介绍说，目前建筑材料采用双控标准，包括产品标准和施工标准，产品标准包括抗氧化、抗风化性能等指标，施工标准主要包括强度、抗压性能。这些砖进入施工场地要进行抗压性能检验，检测证明该工程使用的问题砖抗压强度满足设计要求。按要求，生产厂家需要做型式检验和出厂检验，包括抗氧化和爆裂等指标。这批砖生产出来进入现场后，现场检验合格，但慢慢的问题暴露出来了，说明这些砖不合格就出厂了，“厂家的型式检验和出厂检验是缺失的。”
记者采访了解到，这种使用煤矸石砖出现大面积严重的质量问题现象，在郑州市建筑市场尚是首次出现。据初步调查，这批煤矸石砖是因为煤矸石中氧化钙含量超标，生产出一段时间之后，因跟空气接触，含水量增加，出现爆灰点，砖体粉化脱落，即“自粉现象”。
记者了解到，新郑宏基公司销往农村地区的煤矸石砖同样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据新郑市质量技术监督局介绍，今年4月份，一些农户建房时发现砖存在问题，陆续开始向质监部门投诉，而且后续问题仍在出现，质监部门已经对这家企业做出了处罚，要求其整改，目前这家企业已经停产。
但不合格产品为何能够出厂?型式检验到底谁来做?新郑市质监局相关负责人说，一般质监部门只对发证企业才做型式检验，宏基公司是一般性的工业企业，不在此之列，质监部门只是做抽查，如果发现不合格再作处罚。
煤矸石砖是近几年来许多地方推广的新材料，是传统黏土砖的替代产品。记者采访中，相关人士也建议，新型材料的不稳定性有时候确实在实际现场操作中没有可操作之处，希望监管部门能严把产品出厂关，并为现场检验提供相关检验的操作办法。
青海最大拆迁移民安置工程
康川新城出现21栋“楼脆脆”
六家拥有特级、一级施工资质的施工企业，共同承建总投资8亿元的青海最大拆迁移民安置工程康川新城。这一保障性住房工程未竣工，六家“大企业”都盖出了“问题房”，21栋楼被检出质量问题。
2010年4月，浙江建工、江苏一建、扬州五建、东阳三建、晟元集团、青海四建这六家在业内有些名气的施工企业，从来自全国130多家投标企业中脱颖而出，开始建设康川新城154栋住宅楼房。
根据今年3月份青海出台的《关于加快城镇保障性安居工程建设实施意见》，康川新城属于限价类保障性住房，按规定户型以每平方米800元价格限制销售给西宁市甘河滩工业园5371户征地农民，一次性集中安置22600人。
今年4月初，部分村民发现房子存在质量问题。在工业园区和政府干预下，所有在建工程停工，政府组成专家组进行全面质量检测。5月12日，检测结果公布：六家企业所建住宅中有21栋楼的个别楼层不同程度存在露筋、空洞、蜂窝麻面、阳台栏板强度不够等质量问题，其中江苏一建有3栋楼存在混凝土构建强度偏低等严重质量问题，部分楼层被要求拆除重建。
康川新城由青海省建筑勘查设计研究院以工程总承包的形式建设，后以全国招标方式招入浙江建工等六家施工单位及六家监理单位。检测结果公布当日，总承包方向全体村民和政府公开道歉。
甘河工业园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刘云洲说，从这么多投标企业里“优中选优”，没想到最后六家企业都盖出了“问题房”。
时评
保障房质量难保障
呼唤立法跑步跟进
未来5年，我国将要建设3600万套保障房，如果质量和配套不能保障，将会造成巨大浪费和遗留问题。然而，就目前来看，保障房、安置房存在质量问题的情况时有发生。
保障房由于政府主导出资、关系民生民权的特殊属性，其质量问题表面上影响的是民众居住安全，实质影响的却是政府的公信力和良心伦理。因此，在今年开工1000万套、未来5年建设3600万套保障房的特殊背景下，解决保障房质量难保障问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迫切和紧要!
保障房质量为何难保障?因为如包工头所曝，偷工减料几成保障房建设“行规”。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偷工减料”肯定是行内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哪个包工头不想多赚点钱?一名不愿具名的建筑工程承包商透露，他从业20多年的最大体会是，打地基是最容易偷工减料的地方。“如果监理单位发现问题，那就改一改，可能会罚点钱，但一般不会要求停工。”这名承包商还坦言，保障房存在质量问题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很显然还是跟建筑工程性质有关。“商品房都会出现‘楼脆脆’事件，何况是保障房。但相比起来，建商品房还是会谨慎很多，因为利润大，而且如果出现质量问题的话，后期还会有很多麻烦。”偷工减料为何几成保障房建设“行规”?当然是缺少强力有效的游戏规则。在强力有效的游戏规则制衡下，潜规则作用将归于最小直至失灵。
要命的是，保障房质量难保障还有地方政府的原因。由于存在缺钱赶时矛盾多甚至“吃力不讨好”的客观原因，不少地方政府对保障房建设缺少像商品房建设那样的冲动亢奋。某市廉租房工地一名保安透露，由地方政府出资、企业代建的廉租房是每平方米3600元一次性买断的，不论是结构还是用料都比商品房差很多。杭州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王建东一语道破，保障房建设出现质量问题从根本上说是政府部门资金投入保障不足造成的，而这个问题牵涉到多方的利益，地方政府需要拓展保障性住房的融资渠道。
而在笔者看来，保障房建设出现质量问题不如说约束机制落空使然。换言之，缺少迫使地方官员履行公共义务的强力约束机制。笔者注意到，近日住建部把保障房质量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并列入地方政府考核，凡保障性安居工程出现质量问题的，将对主管责任人进行约谈。然而笔者要提醒的是，靠约谈这一属行政手段的柔性惩治非但难以保障保障房质量，也难以遏阻地方政府阳奉阴违消极敷衍的心理惯性。
业内偷工减料潜规则也好，地方政府消极敷衍心理亦罢，在笔者看来，成因皆可谓缺少有效反制的规则。说白了，缺少刚性法律来规范行业约束官员。专家也普遍认为，住房保障法应尽快出台，保障性住房的建设模式和质量监管需尽快纳入法律规范与稳定政策的良性循环系统中。
2011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陈国诚建议，通过立法加快保障性住房的建设与管理。陈国诚坦陈，在保障性住房问题上，地方政府当前重建设轻管理现象非常普遍，对保障性条件动态管理缺位将会引发政府公共资源新一轮分配不公。从国际经验来看，许多国家都借立法确定严格准入及退出机制管理，实施有效动态监管，既保障了保障房安全，又保证了政府公共资源分配公平。虽然我国于2005年发布《城镇最低收入家庭廉租住房申请、审核及退出管理办法》，但因未能上升至法律层面，管控刚性效用差强人意有目共睹。
因此，排解保障房质量难保障的当务之急和治本措施应当是，在立法层面健全保障房动态管理机制，以迫使保障房建设规范健康运转和公平正义得以充分体现。换言之，不是保障保障房质量要不要立法，而是应当尽快立法跑步跟进为保障房保驾护航。(陈庆贵)
